第40节

“岳父放心。”沈六郎保证道，“捣乱的人都抓住了，幕后的人也查到了，都已经送了官。”至于最后送去了哪里，就是他说了算了。
  “那就好。”汤文山看了眼徐芷，见女儿没有不满的表情放心了，他就怕女儿不理解自己的苦心。
  徐芷当然不会不理解，可怜天下父母心，父亲的示威也是为了自己。但是府中什么时候排查的？自己竟然不知道。
  汤夫人坐在徐芷旁边静静的听着，等丈夫还想开头的时候拦住了：“行了，也不是谁家都这么乱，六郎肯定能安排好，快别说了，六郎快吃糕点，别听你父亲的。”
  “老爷，夫人，姑娘，姑爷，公子醒了。”正说着，丫鬟带着汤嘉玉进来了。
  “来，嘉儿。”汤夫人把儿子接过来，引着喊人，“这是你长姐，快叫长姐，前几天见过的，还记不记得？”
  “长姐。”这次汤嘉玉没害羞，奶声奶气地喊出来了，喊完还看着徐芷。
  徐芷答应一声，将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给弟弟，不是多珍贵的东西，自己闲来无事找人做的鲁班锁，胜在灵巧，家里孩子人手一个。
  “谢谢长姐。”汤嘉玉接过，不用人教就道谢，一看就是家教很好。
  “那天让他喊夫人，就是叫人，说急了还委屈，今天看到亲姐姐就笑了，可见是能认出来的，偏偏我跟瞎了一样，竟然没看出来。”汤夫人叹了口气。
  “母亲说笑了。”徐芷接过话，“上门做客准备那么久，脸上糊了一层粉，我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，更别说母亲了，这么多年没见，母亲竟然能看出来熟悉。”
  “哎，要怪就怪那妖妃，说什么女子见客人要敷粉，不然就是不尊重，都是胡扯，以为自己后来下令这样下令那样别人就记不清她的出身了？”提起这个汤夫人就生气，要不是妖妃，自己和女儿也不至于分开这么久，“自己进了宫，不想着劝谏皇上，反倒是拿同为女子的人开刀，活该死无全尸。”
  “母亲消消气。”徐芷站起来走近了给汤夫人顺顺气，“再多的苦都过去了，现在不都很好吗？弟弟还在这呢，别吓着他。”
  汤文山也跟着劝了两句，汤夫人这才擦了擦泪，道：“看我，有提这些事，提他们干什么，平添了不快，玉儿饿不饿？”
  徐芷有些无奈，最近全天下都怕她饿着，说实话刚刚吃了这么多糕点，不对，好像真的有点饿。
  看三大一小都看着自己，心想也没外人，咬了咬牙道：“确……不怎么饿。”
  “不饿也该吃饭了。”看徐芷不好意思说，汤夫人说，“翠儿，让厨子把菜端上来吧。”刚才已经吩咐过了，东西都在温着，什么时候叫再拿上来。
  ……
  晚上，徐芷摸着不太显怀的肚子，又掐了掐自己的腰，都弄完以后又量了量胳膊的宽度，叹了口气。
  “怎么了？”沈六郎看媳妇忙活了半天也不明白在做什么，但最后这声叹气是不高兴了。
  “我感觉自己又胖了。”徐芷说，从入秋到现在，一顿比一顿吃得多，再加上各种点心，肚子没变化，身上却在横向发展。
  “这有什么？哪里胖了？”沈六郎转过来，看了眼徐芷，又觉得刚刚说的话有些亏心，想了想又说，“而且胖怕什么，胖了也好看，等明天少吃点就瘦了，再说瘦有什么好的，像以前一样一把骨头硌人。”
  “你出去！”徐芷说，什么叫少吃点？嫌自己吃得多？什么叫一把骨头？那你整天缠着一把骨头干什么？
  “什么？”沈六郎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  “出去！”徐芷摸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就扔过去，看人还不动，起身把人推出去。
  “膨”，看着被媳妇毫不留情关上的门，沈六郎一脸无奈，他刚刚也没说什么呀，完全按照同僚的意见来的。
  自从媳妇有孕以后，同僚说了，有孕的女子脾气是捉摸不定的，一定不要惹她生气，要哄着顺着。如果她说自己胖了，一定要再三考虑，好好回答，不能说她胖，如果实在编不下去的话，就说很喜欢现在的样子，总之，一定一定要考虑好。
  自己今天没乱说呀，摸不着头脑的沈六郎蹲在门口想了好久，最终得出了结论，同僚的话不能信。
  考虑好了以后站起身子，房里还亮着，也没要水，看来媳妇还没睡。想叫人，又想到万一媳妇困了直接睡了呢？轻轻敲了两下门，没有动静，又敲了两下，还是没人过来。
  手伸向后腰，摸出一把短匕，沈六郎轻轻拨了几下门栓，没办法，睡哪里倒无所谓，他怕媳妇又在榻上坐着坐着睡着了，毕竟不是第一次了。
  第72章 进宫
  推开门走进屋, 果然看见人正在榻上睡着呢，还好知道给自己盖了个薄被，沈六郎无奈的笑了笑。
  “还说不让我进来呢！还不是拦不住，要不是我在, 就睡一夜的软榻吧！”趁徐芷睡着听不见, 沈六郎低声说了两句。
  可能睡得不太舒服, 徐芷脑袋微微动了动，沈六郎赶紧闭嘴了。
  再三确定人睡着了, 沈六郎才打横抱把人搬到床上去。接着解头发换衣服一套下来，徐芷一动都没动。
  “唉。”忙活一通没人跟自己说句话, 沈六郎觉得有些冷清, 不过转身看见媳妇，就觉得什么异常满足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郊外的庄子别忘了添些年货。”合上账本，徐芷不放心的交代一句, 说完有点感叹最近越来越多话了。
  “夫人放心, 小的都记下了。”孔大力说道, 四个人都识字, 在沈向东身边学着处理府中的大小事情。
  临近年关，府中上上下下要准备的东西不少，大到送给各府的年礼, 小到除夕徐芷和于氏当日进宫时要带的吃食，都要提前准备好。
  这些事情都交给沈向东来办，不过徐芷特意说了跑腿了什么的就让孔大力几个去做, 沈向东把控着大方向就是。
  沈向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些被架空了，而且主家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变化，心里有个想法，但是又怕闻出来空欢喜一场。
  暗自注意了主家对待自己和沈向南几个人的态度, 发现除了沈向南，自己几个人的事情都减少了，而且就算是沈向南，身边也带了几个人。越想越发觉得猜的对，心中的激动不知道怎么表达，对身边几个人更加用心的教授经验。
  “行了，都还不错，向东你再帮忙照看一下。”看多了有些累，剩下的徐芷直接交给沈向东，就算是高官的后人也无所谓了。一副自家又没亏待他们，没必要还没真相大白就先巴结起来的样子。徐芷还和于氏说过，赔本的生意她不做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，趁人还在府中多跑一跑，等把下面几个人带起来就轻松了。
  “夫人，庄子的产出都核对了没问题。只是天冷了，庄子烧炕有些废柴，石伯问要不要让孩子挤一挤少点两个炕。”正在想事情听见自己被提到了，沈向东出声道。
  “不用，废一点就废一点吧，人多了闷。”现在一间屋里人已经不少了，再挤都没处放脚了，而且炕也不是白烧的，锅里都用着呢。徐芷让他们把几种菜种子装盘子里放到炕头，还有其他空闲的地方，这些都是过段时间要用的。
  “每间屋里的菜种子一定要记好加了多少水，到时候数发芽的个数千万别作假。这批是为了选出多少水合适，不是夸谁的种子发芽多。”前两天徐芷将一包菜种子分成几份，每个屋里一份，分别用几个盘子装起来，交代孩子每天浇多少水，看它多长时间能干，最后再把发芽的个数数出来。
  沈向东答应自是不提。
  徐芷放下心来，也是心血来潮，那天突然想吃菠菜，偏偏除了白菜萝卜等几种耐放的，其余蔬菜一律没有。想起来现代特别出名的蔬菜大棚，徐芷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，就算做不大，能种出来给自己解解馋也行呀。
  可惜的是现在还没有玻璃，而且加热只能靠烧炕。这样一来，贸然盖暖房十有八.九会赔本，最好是自己先试试。
  于是就有了这个法子，让那些小孩帮忙看着，要知道小孩子精神充沛，一天能看上几十遍，比交给别人还靠谱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煮鸡蛋一枚，荤素各一，饭后点心……这是什么？”沈六郎一进屋就看见徐芷正在写什么，走近一看都是些吃的，就是不知道给谁安排的。
  “我想办学堂。”徐芷抬头看着沈六郎说。
  “学堂？”徐芷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沈六郎已经习惯了，只是学堂可不是这么好办的，光是夫子这一项就要费不少功夫，“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？”
  “今天突然想去城郊，看见路上有不少小乞丐，就算有难民房，可是外面还是这么多人在乞讨。自己能出力养活自己偏偏不愿意出力的那种是活该，可怜那些孩子，听说有的两三岁就开始在外面了。”
  “然后你就想建学堂？”沈六郎道，别人看见这些人可怜直接打赏就算了，媳妇竟然想的这么远。
  “想让他们学点道理。”徐芷本来想把他们送去难民房的，可看见了那些孩子争夺食物时的凶狠，又觉得把他们和难民房那些孩子放一起有些不合适，还是分开来吧。
  “行。”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，一间学堂能起什么风波，“银钱够吗？不够库中还有。”具体是多少他也记不清了，反正有不少。
  “花费倒是没多少，但是教书先生不好找，你能请来几个吗？最好是不激进不迂腐的。”徐芷发愁的正是夫子，盛朝读书人多，觉悟高的读书人可不多，多数都是被先帝时的各种规定给教歪了。就算有几个清明的，也不也不一定愿意来这里教书呀，走仕途之路不更好吗。
  “我试试。”这个沈六郎没敢保证，只能尽力而为。
  “嗯，你有空的话看看，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。”徐芷怕这事扰到沈六郎，毕竟最近经常好像挺多事，沈六郎有些忙。
  “不碍事。”沈六郎没觉得会打扰，“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，不过到时候沈向东他们可能要回去了。”
  “那皇上有没有说，”徐芷试探问了句，“柳大人什么时候能平反？”说一千道一万，还是想让他们能快点有个好前程，一直不敢说出来真是为了压榨最后一点价值？还不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，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翻案。
  “没说时间，现在肯定还不行。”想起孙太师早朝上的咄咄逼人，沈六郎眼神变了变，不过没让徐芷看见，“再等等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那就再等等吧。
  这一等又是十几天，除夕这天，徐芷一早就将家里的孩子叫在一起，又一遍叮嘱，家里大人不在，听乳母的话。直到明竹开始有些不耐烦，徐芷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场碎碎念。
  看徐芷停下了，包括明杉在内的几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，明椿不知道哥哥姐姐们在干什么，也跟着松了口气。徐芷看到以后哭笑不得，恨不得打他一下，跟着凑什么热闹。
  交代之后徐芷要跟着于氏一起进宫了，虽然自从皇帝登基，已经废了不少条例，可是一些繁琐的规律还是没能剔除掉，朝中大臣和诰命夫人除夕进宫用饭是先帝留下来的规律，皇帝提了好几次废掉都没成功。
  天知道谁想在除夕该和家里人团圆的时候顶着冷风出来进宫，一通拜谢以后再等上个把时辰，等来的还是冷冰冰十分油腻的酒菜。就算是那些反对的大臣，他们针对的也仅仅是皇帝本人而不是规律本身，你要废掉我就偏不。
  徐芷进宫的时候觉得还不错，在马车上有手炉有有被子，刚下车还感觉轻松了点。
  “是沈夫人吧？”下了车，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过来问，“娘娘让奴婢来给夫人和老夫人引路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徐芷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了，一看就是在这等了许久的。
  “夫人，手炉不能带进宫。”看徐芷手捧小巧的手炉，宫女开口说。
  徐芷无法，只能将手炉交给在车前等着的梅子，谁让他不许带丫鬟进宫呢。
  只是跟着宫女走了两刻以后，累的双腿有些发麻。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炉不在的原因，越走徐芷越觉得手脚冰凉。
  于氏看见儿媳脸色不对过来把人搀住，摸了摸手，凉的惊人。咳了一声想要开口说话，徐芷暗暗摇了摇于氏的胳膊，在宫中不比家里。还能再撑一会，实在不行再开口。
  在徐芷即将撑不住想要喊住前面宫女的时候，终于到了地方。
  已经到了的人已经不少了，可惜徐芷一个不认识，而且因为坐的位置靠前，周围竟让空荡荡的。
  桌上有准备的手炉，于氏拿起来递给徐芷：“小七快抱着，你说大冷天折腾什么。”声音不大，徐芷离得近才能听清说了什么。
  徐芷没和婆婆客气，毕竟身子要紧，接过来抱在手里，好歹比刚刚舒服多了。暖了好一会才感觉缓过来，赶紧将手炉递给于氏。
  于氏不要，自己禁得住，不像儿媳那样不受冻，还是双身子，怎么都是儿媳重要，想着又偷偷掏出准备的糕点递给徐芷：“快吃点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呢。”虽然没在宫中吃过饭，但是照着以前坐席的样子来看，人一多菜肯定上的慢。
  “娘，你吃吧，我这里有。”徐芷道，自己也藏了不少，毕竟现在受不住饿。
  “我知道你有，待会偷偷吃，先把这个吃了，万一待会咱娘家不坐一起呢？”自己带来就是给儿媳的，她又不是小孩，饿一会没事。
  第73章 筵席
  徐芷怎么可能自己吃让婆婆在旁边看着, 最后婆媳俩一人吃了两块，虽然有所遮掩但是在一群盯着两人看的夫人们眼中已经很明显了。
  “真是上不了台面，什么二品夫人，举止连个丫鬟都不如。”众人嘀咕一番, 有个身着云霞鸳鸯纹褙子的妇人忍不住开口讽刺,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徐芷身上的衣服, 嫉妒地都要冒火了。
  她父亲是三品官员，母亲是父亲身边的小妾, 父亲为了拉拢人将自己记在嫡母名下，刚及笄就嫁给比自己大二十岁的丈夫做填房, 嫁过去以后每天都和几个继子继女争夺府中的权利不说, 还要防着府里的小妖精勾引丈夫。丈夫好不容易爬到三品光禄寺卿，眼看就能够上二品的时候，她也能差点被人称作夫人的时候, 说错话得罪了皇上, 被贬到五品。
  从那开始, 身边人不断的讥笑, 各种场合的谈论，她都觉得是在笑话自己，笑话自己每天坐着二品夫人的梦, 最后还不是个五品宜人，不知哪天就被打回原型了。
  现在看着那位从乡下接过来的村妇披着云霞翟文的褙子，戴着金坠子, 不想自己只能戴个镀金银的，没忍住又说了几句。
  只是声音不大，离得又远，徐芷并没有听到她的。
  “听说是沈将军的童养媳, 沈将军回家的时候死赖着让沈将军娶了她，不然不让人回京城，沈将军没有办法，这才让她如了愿。”另一桌上，一个姑娘打扮的人道，手里的手帕被快被扯烂了，全然没注意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，身边人都默默离她远一点。两句话不离沈将军，一看就知道什么心思，她们可没有这想法，被人误会坏了名声可就不好了。
  “听说沈夫人和沈将军是青梅竹马，从小一起长大，两人甚是恩爱，现在沈夫人还有了身孕，以后会越过越好。”不远处的长桌上，平宁郡主羡慕的对身边丫鬟说，她也想嫁给一位疼爱自己丈夫，若是婆母也能够如此慈爱就更好了。可惜皇家的女子不是皇上拉拢朝臣的工具，就会避嫌嫁给低位的官员，父王到现在没给自己定亲事就是怕被人冤枉有拉拢人的嫌疑。
  “郡主，王爷说了，等今日结束了，趁皇上高兴的时候向皇上请旨，到时候你的婚事王爷就能做主了。”
  “能做主又能怎么样？”平宁郡主低叹一声，最后若是选个感恩的还好，若是嫁给一位觉得王府仗势欺人的中山狼，还不如削了头发去做姑子，好歹清净。每次姑母回府，看她被驸马和家中小妾气的发抖的样子，她都能想象得出自己未来是什么样子。无非是跟小妾斗，跟婆母斗，跟妯娌斗，斗完了再憋着一肚子气伺候脾气大的丈夫，这种日子不要也罢。